开封

兴也黄河，败也黄河。在黄河沿线的城市中，当然有很多城市在其建立、生长、繁荣、衰落、复兴的生命周期中，与黄河有着直接而密切的关系，但这些关系大多表现为一个周期内，或者是集中体现于城市的某个片区内，或是点状化的体现与某一遗产上，只有开封，其与黄河之间千年激荡的故事，不仅是全域覆盖的，而且是跨越城市全生命周期的，不仅见证着黄河流域的历史沉浮，也昭示着国家治理的兴衰规律，不仅闪耀着中国历史的极致繁盛，也曾承载了令世人扼腕的巨大灾难。

在方塘智库创始人叶一剑看来，如果非要为黄河文化找一个最具代表性的完整容器的话，开封肯定是不可忽视的一个黄河边的城市，如果非要为古都开封构建一个最显著的历史人文地理和经济社会发展叙事的话，黄河肯定是最不可或缺的逻辑主线和叙事平台。当国家明确提出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战略与开封再次站在城市转型发展的历史性节点出现时空叠加，系统性、专业性、多角度思考和探讨开封与黄河的历史恩怨和现代交响，无疑有着多维的时代价值和历史意义。

“因黄河而起的巨大苦难曾在这里发生，黄河所赋予中国历史和区域的盛世辉煌也曾在这里发生，只有当真的理解了黄河与开封的历史过往时，或许我们才能真正理解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战略对于今天的开封和未来30年乃至50年的开封，到底意味着什么，并直接有助于我们更加务实、高效和具有前瞻性地投入到对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战略的践行中去。”叶一剑说。

从黄河生发的苦难和辉煌中一路走来

既有的研究表明，开封城市历史上最早的一次繁荣周期是从梁惠王迁都大梁并因此而开鸿沟和相关水系开始的，到后来秦将王贲掘开鸿沟堤坝，水淹大梁，开封城走完了其城市发展史上的第一个光辉历程，进入了长期的衰沉期。在此期间，黄河赋予开封的不仅包括当时最基础的农耕水利之便，更包括了随水运畅通而引发的商业贸易和文化交流的历史性跨越。

从隋、唐之际乃至五代数百年间，得益于通济渠的开通及因此而兴的漕运，让开封的历史地位再次急骤上升，其势一直延续到北宋并走向极盛。在此期间，开封之崛起和繁荣背后，已经明显体现出中国经济中心东进和南移的色彩，为后来北宋到南宋的中国历史地理的演进在一定程度上做出了预演。

北宋之后，黄河改道，加之连年兵战和河水泛滥，所有的盛世繁华就此谢幕，开启了漫长的“后都城”时代的沉寂（据史料记载，从1194年到1938年，黄河在开封境内决口300多次，河道发生7次大变迁，开封城15次被洪水围困，4次遭受灭顶之灾）。与此同步发生的则是如陈寅恪先生所评价的，“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后渐衰微，终必复振”。如此来看，谁又能否认在中华文化的这一次历史性转折中，没有黄河这一动因的直接而深刻的影响呢？

不仅如此，站在开封的角度来看，甚至在后来基于铁路而推进的中国交通格局的历史性重构中，因黄河而生的地理条件，不但让开封失去了一次历史性跨越的机会，而且，随着旁边因铁路而兴的郑州的崛起，河南省会也在1954年从开封迁到了郑州，进一步加剧了开封的相对边缘化。最终形成了一个“运河时代，历史选择了开封，铁路时代，历史放下了开封”历史注解。

如果系统性回顾和总结黄河为开封曾带来的影响的话，显而易见的方面包括：因水利之便带来了当地农业的较快发展，因运河交通带来了当地的商业发展，因黄河水患带来了当地的城市衰落，因城市兴废给当地社会留下了大量民风民俗和民间故事，还有行走在开封的大地上随处可见的与黄河治理和黄河文化密切相关的一些地名，以及那些与黄河治理密切的文化遗产，还有就是因河流治理客观上提升了当地在生态治理和水利建设等方面的技术积累和学术氛围，等等。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开封与黄河之间的历史大博弈和由此展现出的极限沉浮故事中，一个让后人和史学界都感觉好奇的是，与等待千百年后被考古发现的庞贝古城不同，历经兵灾水祸、兴衰迭变的开封城，两千年来虽名称时有变更，行政级别或升或降，城市规模屡有伸缩，但开封作为一个既具有完备的城市功能而又呈现出其自身特点的城市始终存在，虽不断被掩埋，不断被重建，但其城市空间格局却保持了基本的稳定，城市核心区历代重建，城市框架代代传承，甚至城市中轴线都被一直沿用至今，以至于形成了“城摞城”的历史和城市奇观，就像开封民间谚语所说的，“开封城，城摞城，地下埋有几座城”。

已有的考古发现，如今的开封城，地下3～12米处，至少叠压6座城池，即魏大梁城、唐汴州城、北宋东京城、金汴京城、明开封城和清开封城。

城市的叠压其实就是文化的叠压和文明的叠压。开封“城摞城”奇观是中华民族长期与黄河水患斗争和相互适应的产物，是世界历史上独一无二的文化现象，象征着中华民族不畏困难的决心和生生不息的活力，总有一天，这些独一无二的城市遗产、文化奇观及其背后所蕴含的中国故事、中华文化和中国精神，会成为这座城市与黄河交响、与流域合唱、与历史激荡、与世界对话的载体和依托。

既有的研究提示我们，对一个城市、地区甚至国家而言，久远的历史记忆、丰富的文化遗产和厚重的文化沉淀，在发展初期似乎是阻力或者包袱，但当发展到一定水平和发展理念发生根本变化后，传统的中华文化与全球化的新趋势结合，则转化成巨大的发展动力，并最终形成古都开封与黄河文明之间的现代化交响。

开封再一次站在历史性崛起的十字路口

大势已成，其时已至。在我们看来，国家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战略的提出和实施，直接为开封立足自身独特的资源禀赋、人文坐标和价值传统，在全面而系统地推进古都现代化转型过程中找到生生不息的力量，进而迎来再一次的历史性复兴提供了重要的战略背景和依托。

“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战略的出台，及其背后中国所彰显的生态文明、绿色发展、文化复兴、乡村振兴等一系列新发展理念及相关具体战略规划的出台，让开封在上一个由盛而衰的发展周期中失去的东西，正在以一种更快的速度和更高质量的产品、服务体现出来，这种后发优势将会把开封带到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和发展高度。这是我们在新的时代节点理解黄河与开封的历史浮沉和现代交响的最重要的底层逻辑之一。”叶一剑表示。

在叶一剑看来，黄河文化的传承与弘扬及其黄河文旅带的建设，将成为新阶段开封最重要也最显著的文化和产业坐标之一，将在更高的战略维度全面激活开封丰富而厚重的历史文化遗产，推动其文旅化、文创化开发和国际表达；国家层面推动的覆盖全流域的、形式更多样的、技术手段更先进的综合性的黄河生态环境治理行动，在为开封新发展阶段的生态治理提供更多直接的支撑的同时，也将促进开封在这些年既有的包括水系治理在内的生态综合治理成果，与黄河的大生态之间形成良好的融合，并为之前的水系治理和生态工程提供更加宏阔的价值框架；国家黄河战略的提出，将为开封黄河沿岸地区的乡村振兴赋予全新的价值坐标和工具支持，并通过黄河文化、生态治理和乡村振兴的协同推进，为这些乡村的转型发展提供支撑，为兰考这样的曾经落后地区实现弯道超车甚至是换到领跑提供更多可能；而随着国家层面对依托黄河文化所展开的中国故事的全球化表达，也将为开封故事的国际化表达和城市品牌的国际化传播提供重要的从符号到平台、从内容到渠道等多方面的支持，为开封的世界历史文化名都建设继续加码等等。

“城市从来都是黄河文化重要的蓄水池和载体，开封则是沿线城市中最生动的案例之一，通过开封这个载体和案例，实现对黄河文化时代价值的发现和讲述，不但重要和必须，而且会很有趣，并能够带来包括商业收益在内的多元价值变现。比如，通过在兰考推进乡村振兴与黄河文化和生态治理的融合发展，不仅可以直接助力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问题，还将能够为黄河文化的时代价值彰显提供一种镜鉴和示范。”叶一剑表示。

也正是基于这些背景和逻辑，在我们看来，对于开封而言，在当下和未来的城市转型逻辑中，务实的选择至少包括：

其一，收藏、发现、讲述、活化和利用好这些文明的遗存和历史的馈赠，以城市级的组织动员和全球化的资源配置，全面推进包括文旅产业在内的产业结构调整和发展格局重构。

其二，循着国家战略的指引和城市发展规律的镜鉴，以更大的力度、更综合的措施和更具前瞻性的布局，进一步深化包括黄河沿岸地区在内的区域生态治理和保护，让生态环境成为与文旅资源同样显著的城市标签，打造黄河历史文化主地标城市，让每一个寻声而来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心中所期待的历史回响和现代体验。

其三，不仅让开封成为新时代黄河流域治理和黄河文化传承的多元场景和示范城市，还可以将整个城市的转型发展纳入到与国家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的战略中去，让这一战略所涉及的黄河文化的传承、流域生态的治理、相关产业的迭代、沿线乡村的振兴、中国故事的国际化表达等发展和治理命题，协同性的、高质量地在开封落地、生根、发芽，并枝繁叶茂和开花结果。

而这些，也正是开封近几年所大力推进的，并开始呈现出欣欣向荣、万物生长的迹象。

比如，2013年，开封市人民政府批复了《开封市水系总体规划》，希望通过综合整治，使新老城区河湖贯通，新区构建“一湖两区三横四纵”的水系网络格局，老城区实现五湖连接通航，再现古都开封“水中有城，城中有水”历史盛景。

2014年5月1日，位于开封新区和老城区之间，占地面积约6000亩的黑岗口调蓄水库开始引黄蓄水。公开的媒体报道称，此举新增引黄灌溉面积近30万亩，每年向市区提供工业和生活用水3000万立方米。除了农业灌溉、城市供水的功能外，开封黑岗口调蓄水库的建设还为城市的空间布局和生态优化提供了巨大的支撑，背后还包含着对黄河水患防患于未然的生态治理逻辑，“如果开封段黄河发生险情的话，开封黑岗口调蓄水库作为它的备用泄洪通道，基本上能保证农田房屋建筑，减少人民财产损失”。

此外，开封还实施了宋都水系的贯通工程，利用六条河道连接五大湖泊，形成连续完整的城市水系，并结合河道两岸的景区景点和文旅设施，规划建设了大宋御河水系景观带，开封文投集团还专门开发了御河夜游项目，目前已经成为开封城市夜游和文旅体验的亮点之一。

2020年4月，河南省文物局明确了河南省黄河文化重大考古项目，其中开封州桥遗址项目在列。

    据开封官方的介绍，作为黄河岸边的城市，开封要打造以黄河文化为主题的世界历史文化名都。近年来，充分发挥黄河历史文化资源优势，结合好传承与创新，统筹好加强保护与活化利用，大力推进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统筹黄河、大运河、宋都古城保护与修缮等重大战略，着力打造黄河文化核心展示区、水生态文明建设先行区、黄河流域大都市区文旅融合高质量发展示范区、新时代弘扬焦裕禄精神传承基地，推进“一渠六河”“黄河生态廊道”等标志性引领性工程。在此背景下，开封入选了河南省黄河历史文化主地标城市，宋都古城保护与修缮上升为省级战略，朱仙古镇保护等纳入大运河国家文化公园标志性工程。

开封市委书记高建军亦曾公开表示，开封地处中原腹地、黄河之滨，迄今已有4100多年的建城史和建都史，作为沿黄八朝古都，开封傍河而建、因河而兴，创造了辉煌灿烂的黄河文化，传世国宝《清明上河图》就描绘了当时的富丽盛景，开封铁塔、开封城墙、城摞城遗址等记录着黄河的历史。

“可以说，开封与黄河之间的关系，是人类文明和自然造化共荣共生的鲜明代表，开封这座城市，就是弘扬黄河文化和讲好黄河故事的生动案例。”高建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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